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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初中在密山市某农场中学，那时候大多数都住宿，都是下面连队或者公社的孩子。
宿舍大门边上有棵大树下，有一个修鞋摊子，连棚子也没有。
修理鞋子的是个老太太，和农场集市上别的修鞋匠不一样，老太太干净利索。
天天笑声和铃铛一样。
除了刮风下雨和冬天，她就在树下坐着。旁边还带着孩子，有点智力不好，好像是她的孙子。老太太好像文化还挺高，叫他识字。
孩子经常哭闹，各种作妖。老太太总是很耐心：我家小宝贝，真棒！
我们每次回宿舍必须路过那里，她的生意还挺多的。总是缩在那里，埋头认真给学生修鞋。孩子在一旁认真地写字。
修理费，据说一般都是几块钱，最贵也不会超过五块。
一次，我爸在市里新给我买的一双皮鞋，让我卡掉了鞋跟儿。我很心疼。
那时候，念书都很穷，我记得那双皮鞋才35块钱。兜里10块钱了，还是这个礼拜的伙食费。
那几天，记不得了什么原因，总之就是心情沮丧到了极点。可能也和鞋子有关。
我拎着鞋子去老太太那里。
老太太正捧着一个铁饭盒，套袖没摘，坐着的腿上还盖着毡布，给她孙子喂饭。
解释一下，老太太为啥给孩子喂饭，前面我说过了，那孩子虽然六七岁了，智力不好，发育不好。口眼歪斜，写字手都发抖，歪歪扭扭。
见我过来，老太太赶紧放下饭盒，仔细擦了擦手：快，孩子，站树荫儿底下，我快点给你修，别耽误你上课！
然后，用不大的手，顶着粗针，上下翻飞。然后，抹胶水固定。修好后，还认真帮我，擦了擦鞋面。
我心里扑腾扑腾：奶奶，多少钱？
老太太认真地看了看鞋子，看了看她的工具箱，嘴里默念，计算了一下。
五毛钱！
多少钱？
老太太马上赶紧给我解释：孩子，奶奶没管你要多，胶水，线钱，怎么也得个三毛钱。再加上手工费。
太便宜了！给您一块钱，这么辛苦。然后我拔腿就跑。
孩子，不行！老太太起身，颠着小脚追我，差点一个趔趄：快拿着这五毛钱，要不我不喜欢你了
最后，她收了我五毛钱。
那个时代虽然穷，可五毛钱能，买点什么？
后来，每次路过，我都会主动和老奶奶打招呼。有时候，很多老师也去她那修鞋子，都恭恭敬敬。
初中毕业几年后，我回学校逛一圈。师弟师妹都不认识了，连宿舍看大门的阿姨都换了。
我问那个修鞋子的老太太哪里去了！
老太太？你是说校长的老妈妈吧？去世了，去年就没了！
啥！老太太居然是我们校长的妈妈！
和门卫阿姨唠嗑，我才知道，老太太也是校长，是我们农场小学建校最早的一个校长，是我们初中校长的亲妈妈。
退休后闲不住，就给宿舍的学生修鞋子。而且那个孩子也不是她的孙子，是我们学校一个男老师家的孩子，孩子妈妈改嫁了。她就是义务帮着照看。修鞋子的钱，基本都给那个孩子花销。
可这些，我们学生几乎都不知道。
记得，老太太总是经常帮我们缝扣子，缝补被子，不要钱。修鞋子要钱，也是很少很少的。
我记得，有一次，我带我们寝室老六去修理包，寝室老六家庭条件好，我给老太太介绍一个新顾客。
老太太看了看，啧啧啧！意味深长地说：这个包贵啊！修起来得要3块钱，你这个比较麻烦！我得给你采购皮子！
我俩当时真的没觉得有多贵，老太太真的很不容易。还给贴块皮子。
我俩去取的时候，老太太还和我们解释：我在家找了一个旧皮子，你们花不了这么多，就给我一块钱手工费就行！这玩意费事！
我真心感觉，同样是人民教师，我的这个老校长，比现在的有些补课老师好太多！
